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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尸房的楊老兒我有一個故事想說給你們聽，那是我生病住院的時候和隔壁床病人瞎聊時，他通知我的。

　　在我們這家醫院的太平間有一位守夜人，差不多有五十多歲的樣子，別看他歲數大，但是身強體壯，而且另有一個年輕有為的兒子，只可惜因為一場車禍，和兒媳婦一路離開人世，留下一個十多歲的小孫女，哦，對了，這個老頭姓楊，大家都習慣叫他楊老兒。

　　楊老兒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要做的事兒除了照看自己兒子留下來的小孫女，就是照看死人，還真沒有什么其他事可做。白天他要伺候孫女吃喝拉撒生活起居全靠他，到了夜晚，他就哄孫女睡覺(sleep)，等孫女睡著了，他就去上班，但是有時候孫女也會不乖，總是鬧騰不睡覺，沒辦法，楊老兒又沒有什么文化，對于藥物知識也不清楚，只知道安眠藥可以幫助睡覺，所以每到這個時候就會給自己的孫女喂上少量安眠藥，再匆匆的去上班。楊老兒覺得照看死人總是比活人來的輕松。

　　楊老兒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受姑娘接待的人，因為他有一個特長，就是那些時裝電視劇里常常有的小角色說書人的特長，說書，那些姑娘們都老愛聽他說書，有板有眼，聲情并茂。而現在的楊老兒說起書來，就會有種返老還童，回光返照的錯覺，口齒清楚，大段的貫口，不帶打一下愣的。只是可惜，現在的時代說書并不能養活自己，沒有人瀏覽他的武藝，但是這項武藝卻讓他的生活多了一份精彩。所以，楊老兒總會等到半夜，對著死人過過癮。

　　這天夜間，他又在說書了，說的正起勁呢，突然之間聲音卡住說不出口了。楊老兒知道自己整天和死人打交道，早晚會面到一些古怪的事兒，只是這真的碰到了他卻依然忍不住頭皮發麻冷汗直冒。

　　沒錯，他聽到了鼓掌聲!但是只有一聲，所以楊老兒并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因為屋里就他是活物，他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啪!他沒有聽錯!

　　在確定了自己并沒有聽錯后，他渾身的神經接連這腦子開始經蹦，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楊老兒總是覺得四周冷風嗖嗖刮個不停。愣了半晌，他才反應過來，急趕忙忙關掉太平間里的日光燈，躲進自己值班的小屋。剛進小屋，突然之間傳來一陣音樂，這聲音把楊老兒嚇得夠嗆，三魂六魄都嚇去大半，他顫抖拍自己的胸，才想到來，這熟悉的音樂是自己那老年手機的鈴聲：“喂?”

　　“我!”聽筒那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楊老兒定了定神才能正常和人通話。

　　只聽電話那頭的人問：“楊老，你那怎么樣，過幾天我要請個假，就沒時間陪你瞎聊了，我這邊和你說一下，你自己注意點就行!”

　　“哦，好好好!”一聽是熟人，楊老兒也有些許安全感，和他說了幾句。打電話這人叫李錢，是醫院的保衛科科長，今晚輪到他值晚班，但是他老是偷懶，很少自己親自來這里，一般都是打個電話，和楊老兒嘮嘮嗑就算是了事了。楊老兒摸來一盒煙遞彈出一根叼在嘴上，想著壓壓驚，這邊李錢就想要掛電話了。

　　見人沒人陪自己說話了，楊老兒就慌了，忙把他喊住：“誒，誒，別，別掛電話啊!”

　　李錢扭頭問道：“不會吧?楊老兒，你都會在這里上班這么久了，別說你還畏懼相信那些東西啊!”

　　“不，不是……”楊老兒的神情鎮靜，李錢聽他嗓音不對勁，這才認真的問道：“怎么了?楊老兒，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

　　楊老兒心有余悸，緊繃著神經，幫剛剛發生的詭異事件和李錢說了一遍。

　　聽了楊老的話，李錢有些訝異，于是問道：“掌聲?是不是你聽錯了?里面就你一個人，除非……”李錢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可又連忙否認道，“不可能!楊老兒，沒事快睡覺吧，別胡思亂想，我先走了!”話沒說完，他就把電話掛斷了，大概是心情被楊老兒影響，大半夜的巡查中的李錢，自己絆了自己一腳，差點栽個大跟頭。可是這會兒楊老兒怎么可能睡得著，于是第二天眼睛熬出了一片血絲。

　　從那晚起，太平間里總是時不時地響起掌聲。而新鮮的是，楊老兒除那晚跟李科長提起過，就再都沒有通知過任何人。他依然和以往一樣，每日照顧著孫女和死人，也依然說他的快書，更甚至說得起勁了的時候，他會突然之間之間之間大吼一聲：“掌聲!”然后那些掌聲就會應時響起，配合得別提多默契了，這個時候楊老兒就會微笑地點搖頭鞠上一躬表示感謝，像是真有那么一群瀏覽者。

　　可是這幾天他突然之間之間之間都沒有說書了，不過太平間里那干巴巴的掌聲依舊還在，只是少了鼓掌的噱頭。原來楊老兒的孫女死了，依然他自己親手弄死的。那天他孫女不知道是怎么了，比起以往還要不聽話，又哭又鬧就是不睡覺，眼看上班時間快到了，楊老兒就習慣性的拿出眠藥，也許是孫女看上去太鬧騰了，就比往常多喂她吃了幾顆，結果發生了悲劇。孫女死后，楊老兒的生活這下只剩下照看死人這一件事了，他依然如故，只是沒事可做的他，呆在太平間里的時間顯明多了起來。

　　這天夜間，李錢心血來潮來到太平間巡夜，其實也想看一看楊老兒怎么樣了，走到太平間的時候，太平間的門‘吱呀’打開一道縫，李錢看見楊老兒正在門縫里神清氣爽朝他招收，可能是要他已往，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沒事兒人。李錢心里透出一些獨特，感到不安，于是問楊老兒有什么事，楊老兒也不回答，只讓他出去說話。看著楊老兒的樣子，李錢也不好拒絕，只好帶這忐忑的心情遲鈍的邁進太平間的大門，一股冷氣立馬席卷了他的全身，讓他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趕緊問楊老兒到底有什么事。楊老兒并沒有回答都沒有理會李錢的不安，只是自顧自的把他拉到里面。李錢剛想坐到凳子上，楊老兒趕忙將他攔住說道：“哎，李科長，你坐那邊，擠什么啊，地方大著呢!”

　　這是太平間里那一聲聲的掌聲也徒然響起，楊老兒一聽，精神也向上提了提，對李錢說“你們幾個先坐著，我的說書時間到了，那些觀眾們都還等著呢，李科長你也一路瀏覽瀏覽!”

　　李錢看著空蕩蕩的凳子感到無緣無故有種不好的預感，但依然在另一張凳子上坐定。楊老兒也跟著一路找了個位置坐下，但是這剛坐下，突然之間之間之間又忽地站起來，貌似是想到什么，清脆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歉意地說：“不美意思，忘給你們介紹了，不熟悉一下，李科長你也不好和他們閑聊!”

　　楊老兒大步走到一張凳子面前探著腰指著李錢說：“他是我們醫院的李科長，挺好的一個人!”他又轉過身指著凳子方向介紹：“李科長這是我的一位老友!晤面就算熟悉了，以后大家彼此看護啊!”

　　李錢看著那些個空凳子，心里忍不住的頭皮發麻，連帶著聲音里都透著恐懼感：“楊老兒，你別鬧了昂?我沒看見什么人啊!”一聽這話，楊老兒臉一板就不開心了：“別瞎扯，他不就在你面前嗎?人家已經伸出手等你好久了，你咋不跟人家握手呢?”

　　對于楊老兒的話，李錢本能反應的向前伸出了手，突然之間之間之間感覺自己的手背上拂過絲絲涼意，他渾身一哆嗦，磕磕巴巴地說：“楊老兒，你，你可別亂開玩笑，這事兒別瞎扯，你，你說說，這人，誰，誰啊?”

　　不問還好，這一問，楊老兒頓時來了精神，扯開嗓門兒，姿勢一擺響亮地說道：“他非旁人，乃鼎鼎有名的智者諸葛亮是也!”

　　楊老兒的人物回答，李錢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笑，依然應該哭，臉色微變，瞠目結舌。

　　可是這會兒，楊老兒又搖了搖頭“不不不，看我這記性，人老了，諸葛亮陪劉備飲酒去了，他應該是我兒子，對，他旁邊的那是我兒媳婦，怎么樣，是不是郎才女貌啊，嘿嘿。“

　　楊老兒的回答并沒有安慰到李錢，此時李錢臉色更難看了一分，他覺得，楊老兒一定是因為孫女的死，打擊太大所以精神失常了，一定是這樣，李錢不斷的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李錢僵硬的扭著脖子看著周圍那些空蕩蕩的凳子，又看一看擺滿尸柜的太平間，一股冷氣從腳底直往他腦門上竄。李錢抑制不住的驚吼了一聲，撒腿就跑。然而說時遲那時快楊老兒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從李錢身后傳來：“小賊，往哪里逃，吃俺老孫一棒!”李錢悶聲哎喲一聲，后腦勺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打了一下，血順著臉流了下來，還來不及反應，接連著身上又挨了好幾下。李錢嚇得腿都軟了，連滾帶爬，一邊爬一邊呼救：“快來人啊，楊老兒瘋了!”這一聲喊把安靜空氣硬生生開了一道口子，許多人從樓上窗戶探出頭，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響起來。

　　接下來幾天，楊老兒一向呆在家里沒有來上班，醫院里瘋了似得流傳著各種瘋言瘋語。只是之后楊老兒依然來了，只是他是橫著出去的。好多人都說楊老兒果然是瘋了，不瘋他不會從樓上跳下來摔死，更加確定這醫院了那些流言的真實性。

　　楊老兒走后自然是要有人持續來當著守夜人的，代替他的是個姓李的老爺子，年齡和楊老兒差不多，而且也愛吼兩嗓子，當然也有不同，李老頭擅長京劇，唱起來也不暗昧，別的不會唱，只唱《霸王別姬》。這天，他唱的正是激動人心的部分，拖腔還沒唱完呢，那讓人毛骨悚然的掌聲又來了。李老頭哪碰到過這樣的事兒呀，他來這不吉祥的地方上班都是不情不愿的。更沒想到的是，他低下一熱，一大老爺們兒尿了褲子，忍受不了詭異的李老頭魂不附體地飄到了保衛科。

　　保衛科李科長頭上纏著繃帶，正在那里打盹，見他慌鎮靜張的樣子，問怎么了。

　　“鬼，有鬼…老李，不，不好啦……”李老頭舌頭打了結，費了好大勁才把事兒說曉暢，李錢聽后一拍腦袋，名頓開地說：“咳，看我這記性，倒是給忘了!”李錢一邊安撫一邊帶路把李老頭回到太平間。

　　在太平間門口，李老頭深吸了口氣 壯著膽子問李錢怎么回事，李錢也不說話，只是直徑的從墻壁的某個十分不惹人注意的角落拿出了一個東西，看起來有點像錄音機，其實也就是錄音機。李錢把安裝在錄音機里的電池扣掉，轉頭對著李老頭得意地說道：“我的阿爹啊，你可要好好感謝這東西，要不是這東西，你還在那路邊買著大蒜，收著垃圾呢。“

　　原來，李錢父母早亡，眼前的李老漢是撫養李錢長大是和他父親(father)一樣的人。李老頭賣了一輩子的大蒜，老了自然都沒有所謂的退休金，他怕李錢說他吃閑飯，就在賣大蒜之余去人家里收集破爛來買。

　　李錢知道他的念頭，就尋思著給他找份工作。思來想去，他感覺看太平間倒是個不錯的差事。雖然比拾垃圾名頭上好不了多少，但收入依然比較可觀的。可是這念頭雖好但是這個位置并不缺人，因此問題也就來了。太平間的楊老兒，精神矍鑠，不像一時半會兒就會和你說拜拜的人，想接他的班，難!

　　只要把那楊老兒逼走就沒事兒了，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這不，他就想出了這么個損招。其實李錢也就是想把楊老兒嚇走辭職，只是沒想到竟然弄死了人，不過幸虧目的達到了，這挨了頓揍也是他沒想到的，現在想想還心有余悸。

　　“啪——”熟悉的聲音響起，李錢的笑臉凝固了。他看著手上的電池，把錄音機挨在耳朵邊。“啪，啪——”掌聲不斷，可以確定聲音不是從錄音機里傳來的。他表情獨特，循著聲音走了已往。那是一個尸盒，那把那尸盒拉開，掀起蓋在上面的白布，一張熟悉的面龐闖進他的瞳孔。楊老兒!他的臉上表情有些猙獰，空洞的眼睛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李錢心里咯噔一下。他看見楊老兒揚起無肉的頭顱，用黑沉沉的眼睛逼視著他，動著下巴說：“祝賀，你的目的達到了，你演的戲真是悅目!心夠狠!”然后抬起他那干枯的手“啪，啪，啪”的鼓掌干巴巴的掌聲順勢響起，見狀，李錢心臟猛然收縮“啊”一聲暈了已往。

　　醒來后，李錢傻了!醫生說他得了精神分裂癥，妄想癥，幻聽幻視，總之是變成為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新鮮的是，李老頭并沒有聽見什么聲音，也沒看到什么異常的東西。從此，李老頭也有了生活中的兩件大事，一是照看傻干兒子李錢，二是照看死人過著和死去的楊老兒一樣的生活。夜半三更，太平間里依然戲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