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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南國天空，像她燃燒的眸子。他們在旅游團相遇，６天行程，所有山水都模糊，卻像是一生的話都說盡了，從沒有另一個人能這樣地觸摸到彼此的靈魂。然而窗外夜色不斷流走，他們已是在返程的火車上。她在江南小站下車，與他微笑揮別，只隔著車窗。火車徐徐開動，兩人都知道，自此，隔了長江，又隔了黃河，隔了大半個中國的幅域。心內百般掙扎，卻依然一踏入家門，就撥了她的電話，鈴聲只響了一下即被接起，她的聲音火急得像雨前的風：“是你嗎？”每日深夜的電話里，她的呼吸近在耳畔，他卻深深體會到空間的殘忍與不可逾越。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電話突然之間就打不通了。正是盛夏，他每隔５分鐘撥一次號，逐步，發話器汗濕得握不住。他滿心寫意，全是不敢細想、不肯推敲的假定。
三天后，他終于在電視上看到了新聞：“近日大水泛濫，這個地區的居民都已疏散……”頃刻間，如長江之水自天而降，將身處９樓之上的他完全沉沒。他想，難道他永遠沒有機會通知她：所有關于江南的影象，就是她默默轉身的背影。第二天早晨，他飛抵離她最近的城市。然而非防汛車輛早已禁行，只是６０公里，難道他甘心就此被隔絕？他沿著大堤，步行前去。大江在他身側，咆哮奔騰，濁浪不斷地撲上來，感覺到大堤在他腳下微微顫抖，滿是忙碌運送砂石的軍民。迎面匆匆，全是去往安全地帶的人流，他是唯一的逆行者。縣城里水勢滔滔，每一條大街小巷都變成河流。在小學校的禮堂里，人群喧嘩攘攘，他遠遠地看見她鮮艷的碎花圓裙。他萬里長空，７個小時的路途又算得了什么？他大聲叫出她的名字，她猶豫地、仿佛嫌疑自己聽錯了似地抬起頭———那年的南國天空，像她燃燒的眸子。冬天來的時候，他們合并了。
可以生死與共的愛情，為什么反而不能戰勝空間的阻攔？也許只是因為，當大水將街道與大江的區別一把抹煞時，就已經注定了，大水退后，所有的問題仍會像曾被沉沒的房屋般凸現。他們誰都不能把對方拉到自己身邊，像打開一幅卷軸的圖畫。大水來一時，他輾轉萬里，跋涉７個小時，只為了確定她的生死，那是愛情的推動；而他們最終的別離，卻是生命最慘烈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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