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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像雞毛一樣飛舞第一次與可可開口說話，是在系里的春節(jié)晚會過后。一路跳民族舞的女孩兒子要合影留念，女孩兒子的虛榮和自傲，讓我很自然地擠到了第一排的中心位置上。可惜還沒有坐下，便被另一個眼疾手快的女孩兒子搶了去。氣咻咻地正眼看她時，她卻是笑嘻嘻地一拍身旁的座位，說：坐這兒也一樣引人注目噢！我看她一臉沒心沒肺的得意微笑，氣消了大半，卻仍沒忘刺她一句：再好也不如篡奪來的果實甜美啊！

　　影象里像是那時候彼此總是愛刺來刺去的，當(dāng)然都不會介意。知道對方早已練就了“百毒不侵”的一身俗骨，任是什么刻薄刻薄的話，都是可以嘻嘻笑著閃已往的。那時我們的宿舍相鄰，又都沒有整天黏在一塊兒的男朋友，所以便同性戀似的，一塊兒遲到早退曠課上網(wǎng)交筆友。

　　所謂交筆友，其實是一種愛情缺失狀況下的慰藉。所以我和可可都不太在意對方會被遠(yuǎn)方夢幻泡影般的愛給瞬間奪了去。大多數(shù)時候，是互幫相助似的給予支持和鼓勵，甚至?xí)鷮懭饴橘赓獾那闀淮螂娫挄r因為聲音相似，會偷偷把發(fā)話器讓給對方持續(xù)聊。周末約見網(wǎng)友的時候，必也會義正詞嚴(yán)地帶上另一位，蹭那可憐兮兮的boy一頓好飯。用舍友們的話說，我們兩個的愛情指數(shù)像是雞毛一樣，一陣心不在焉的小風(fēng)吹過來，便會狂飛亂舞，多得讓人目不暇接。

　　這樣廉價得隨處可施的情感，當(dāng)然都不會心疼。舊的去了，又會有新的源源不斷地來。我和可可則像是兩個嬉皮笑臉的孩子，在春節(jié)去拜年的時候，攔住人家就要壓歲錢。錢多錢少，甚至拿一塊糖打發(fā)了都無所謂。只要在這個歷程里，始終有新鮮繽紛的玩意兒，供我們玩耍嬉戲，就足矣了。

　　這樣險些可以共享一切的豪邁和豪邁，在陳宇出現(xiàn)過后，便有了很微妙的改變。

　　是可可在學(xué)校的江湖聊天室里先熟悉的陳宇，被我看見了，硬是把號碼要過來加入了自己的摯友欄里。而后兩個人背靠著背，把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果然是個出手不凡的高手，只幾句話，便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更讓我驚訝的是，他不僅電腦玩得嫻熟，文章亦是寫得妙筆生花，文采飛舞。難得遇見一個如此優(yōu)秀又不油滑的聊友，當(dāng)然是樂不可支。所以竟是連可可頻頻催我走的信息都沒有回。是她最終嘩地轉(zhuǎn)過身來，在我背后一聲怒喝，我才一會兒住了手。陳宇約我周六早七點在綠源花行門口見的話，自然也是被她窺了去。我照例像以往那樣，大大咧咧地把這個又可以賴飯吃的好新聞通知她。卻沒想到，她冷冷地看了眼被陳宇的話擠得密不透風(fēng)的聊天框，竟是一聲不吭地啪一下關(guān)了我的電腦，扭頭就走掉了。

　　第一次沒有厚著臉皮跑著去拉住可可。不知道可可究竟是為什么這么反常地大動肝火，可是隱約約約地覺得，一定是與我，或是陳宇有關(guān)。

　　周五晚上想了許久，終于打電話給可可，故作輕松問她去不去瀏覽帥哥。那邊想也沒想，兇巴巴地扔過來一句：既然帥哥只約了你這位美女，我去做什么電燈泡？我聽著電話那端不耐煩的聲音，另有隔壁清楚至極的憤憤關(guān)門聲，終于知道，總有一些東西，無論我和可可怎樣的親密無間，也是不能拿出來分享的。

　　第二天早早起來，站在鏡子前打扮了足足有一個小時后，我才忐忑不安地向郵局旁的綠源花行走去。遠(yuǎn)遠(yuǎn)地，便看到花行的門口，站了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竟是我喜歡的類型！含了一臉的嬌羞和癡狂，低頭走到他跟前的時候，還沒有開口說話，從身后的花行里，便閃出一個抱了滿懷勿忘我的女孩兒子，騰地跳到我和陳宇的中心，稀里嘩啦便來了一通英語：這是陳宇，這是安安；我呢，則是安安最最要好的朋友韓可可；呶，一人一束勿忘我，以后大家就是天長地久了也拆不散的朋友嘍！

　　我看著掩飾在藍(lán)色花兒里熟悉又陌生的韓可可，想習(xí)以為常地給她一通痛快又淋漓的拳頭吃的，卻是一咧嘴，苦笑了兩聲，再都沒有昔日的熱情和胸襟。

　　以后的校園里，便時常能夠看到陳宇的身邊，我和可可左臂右膀似的陪著閑逛。可可依然是個驕傲十足的演說家；我和陳宇，則做了很好的聽眾。偶爾，可可說得熱情飛舞、忘乎所以的時候，陳宇會偷偷地握一下我的手；詬誶分明的雙眸里，亦會漾出一抹溫暖深情的微笑。在這樣甜蜜溫柔的對望中，我會暫時地忘記另一側(cè)的可可，忘記她驕蠻任性的言語里，咄咄逼人的張揚和自信。可是可可是多么的狡詐和聰明啊，她明明知道陳宇喜歡的是我，任她怎么努力，都是無濟(jì)于事，可她依然佯裝了一無所知的單純模樣，瘋狂地將她想象中的浪漫和癡迷進(jìn)行到底。

　　我知道可可其實和我一樣，一旦喜歡上一個人，會不遺余力地奉獻(xiàn)自己的所有；亦會自私地為了這份愛，丟掉所有的一切。包括朋友。

　　在外人的眼里，我和可可依然是可以共享一切的閨中密友。會在陳宇忙得沒空約會的時候，兩個人手拉手地去逛街，淘音像店，看通宵電影。或是燈都熄了，她幽靈似的穿一件白色睡衣推門出去，擠進(jìn)我的被窩，說一些和陳宇有關(guān)無關(guān)的靜靜話。甚至?xí)?dāng)著舍友們的面，像往常那樣大聲地問我：“安安，你想不想陳宇？我即將想瘋啦！”我會學(xué)了她的模樣，半真半假地回她一句：“瘋有什么用，你這廝又不是不知道，他可是只想我一個人的噢！”可可聽了會一如既往地?fù)溥^來，和我鬧成一團(tuán)，直笑得兩人都嘩嘩流出了眼淚。

　　這樣的玩笑，開過許多次。每一次，可可都會抱住我，瘋了似的哭哭笑笑。鬧完了，亦會沒事似的擦干了眼淚，打電話給陳宇，賴他請我們兩個去吃校南門的香菇燉雞。陳宇看著面前的我和可可，那么開懷地大快朵頤，總會無限憐愛地看我一眼，又溫柔地在桌底下，碰觸一下我的膝蓋。

　　大三的時候，干系到學(xué)位的英語四級，陳宇依然沒有通過。我無意中說出幫陳宇補習(xí)英語的事，可可卻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跟過來一句“我也去”，只是馬馬虎虎地“噢”了一聲。這樣的反應(yīng)，既讓我吃驚，亦讓我興奮，想終于有機會，可以借補課的名義，甩掉影子一樣的可可了。

　　兩個人獨自相處的結(jié)果，當(dāng)然是陳宇對再一次報考四級的通過，不再抱任何的希望。于是決定再奮力拼上半年，等待下一次機會。幾天后，陳宇讓我?guī)兔ΥI(lǐng)一份稿費。我跟他要身份證的時候，他才一會兒記起，身份證已被可可借走一個多星期了。女孩兒子的敏感讓我一會兒失聲尖叫起來：“那她有沒有說借了去做什么？”“她只是說用完再通知我，其余的什么也沒說啊！”

　　我和陳宇當(dāng)即打可可的手機，兩個人輪番地用自己的手機打，那邊卻是很保持地怎么也不肯接。之后是在第一次碰到陳宇的“深藍(lán)網(wǎng)吧”

　　里，找到了可可。我把陳宇留在外面，自己靜靜走出來，坐在她的身后，登錄QQ，一遍遍地問可可：“通知我，可可，你是不是已找好啦人，幫陳宇考四級？是不是？”在問了十遍過后，可可灰色的頭像，終于閃了起來。她說：“是的，安安，我愿意為愛做任何的事兒，你知道的；求你像照相的時候，把最光彩照人的位置讓給我一樣，再大度地讓我一次，好不好？”

　　我的淚，嘩嘩地流出來：“可是，可可，你要曉暢，愛情不是游戲，可以任我們互換角色；亦不是像以往我們雞毛一樣恣意飛舞的泛濫成災(zāi)的情感。它是自私的，只肯給兩個人。我不會讓。陳宇，他也不會。不管，你會為他，瘋狂地做什么事兒。”

　　“那么，安安，是不是我要注定失去你們兩個，在我生命里銘心刻骨的愛人和朋友。”

　　我徐徐地轉(zhuǎn)過身去，抱住可可，一字一句地說：“可是，可可，你們兩個，我誰也不想失去。我會一個一個地，拼命奪返來。”

　　等到我沾滿淚水的雙手，被另一雙手握得生疼的時候，我知道，過不了多久，可可會悄無聲息地，給我另一種疼痛。

　　兩個月后，我在系里的宣傳欄前，看到一張喜慶的海報。上面貼了照片。是一個笑靨如花的女孩兒子，手里拿了托福的成績單，600多分的成績，灼人的眼睛。我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容上，永不肯妥協(xié)和放棄的倔犟與堅固，眼淚，終于慢慢、慢慢地流了出來。

　　那些雞毛一樣狂飛亂舞的愛情啊。